秦綴玉遞給張傑一張紙。

張傑拿過來，只看了一眼，炸了。

“人造人？！”他拍著桌子大喊。雙眼中都是怒火，看來若非一慣的教養，很可能當即破口大罵。

秦綴玉料到了這種情況。她做手勢示意對方聲音低點，然後當即提問：“你想成為活人，對不？”

哪有這麽和人說話的……張傑要發作的怒火生生憋了回來。“什麽？”他反問。

秦綴玉自顧自的解釋了起來：“活人需要有身體，有靈魂。兩者匹配且身體有活力，那就是活人，否則不是。”

張傑的怒火被她有些涼浸浸的聲調壓了下去。時候正是南半球的初冬，張傑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。

秦綴玉並未在意張傑的反應，她繼續道：“你的身體沒有問題，比大部分人，甚至大部分輪回空間的人還有健康，你的問題在於你的靈魂。靈魂不僅僅是屬於‘張傑’的，至少不僅僅屬於來輪回世界之前的張傑。所以選定方法之前，我需要先問清楚，你認為，什麽是‘張傑’？”

我是誰？這真是經典的，足以辯論個三五百年養活上萬哲學家的問題。

然而張傑明白秦綴玉的意思。他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。再沒有當時好似被冒犯一樣的怒火。

秦綴玉好像並不期待對方的回答，她自問自答道：“如果‘張傑’是進入輪回世界時的那一個，那麽這個問題很好解決。我們落在埃及的那本書，《太陽金經》能夠使人物覆活，想必在整個輪回世界裏‘主神’儲存的模板，也就是在我們剛剛進入時掃描得到的。那麽，你去死，再經過覆活，活過來的就是‘張傑’了。”

絡腮胡子男人從兜裏摸出一根煙，低頭不語。

秦綴玉續到：“然而如果我是你，大約我只會承認現在這個，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，和NPC融合在一起的，成為隊長，遭遇死亡，死而未亡，一次次害死隊友，一次次心懷愧疚……”

“夠了！”張傑突然出言打斷。秦綴玉的話簡直踩在了人的傷疤上。他冷笑著反擊：“知道這麽多，你又是誰？！”

熟讀原著的秦綴玉哪能被這個問題難住，她腦子一轉拉出來一只重量級的死人：“碰巧知道楚大校。”

這個答案太可能了，這個人名簡直神鬼辟易，象征著一切智慧推論化不可能為可能，於是張傑低頭抽煙去了。

秦綴玉沒有繼續刺激他。這一次，她用中肯的態度勸說道：

“我查過‘主神’那裏的技能，即使是專業最對口的‘天師’血統，也只有補魂招魄的能力，也就是說靈魂少了可以補全，然而活生生的把靈魂分開卻沒有太正統的辦法。”

“有一個‘魔王’血統提到了消滅靈魂的能力，我查了一下後面的說明，那裏說消滅哪裏完全是隨機的，並不能保證部分損傷後的效果，萬一我們太背，把‘張傑’的靈魂弄丟了，剩下個NPC的，那樂子就大了……”

“再然後最接近的一個，是亡靈法師的煉魂能力，可以消除靈魂的記憶，變成最初的樣子。可是你真的覺得什麽都不記得的狀態，即使那個魂魄是你的，那個靈魂就真的是你？我感覺這還不如直接用《太陽金經》覆活一下，至少那樣的‘張傑’，還是有生活自理能力的……”

…………

張傑沒有說話，他聽著秦綴玉羅列出一系列與靈魂有關的血統技能。這些，他豈能不知。他並不是束手就擒甘心去死的人啊，能夠在第一部恐怖片裏開了基因鎖，他的求生欲望，又哪裏比不上任何一個人？

張傑吸著煙，靜靜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秦綴玉還有一點沒有看到，那就是把他逼到這一步的不是別人，而是“主神”，逼他去死的，也只是“主神”。他是張傑，可也是“主神”的NPC啊……

所以，“主神”又哪裏會容忍其他人，在自己的NPC頭上動土，甚至，把那個NPC的人格搞丟了去？

張傑身邊的煙霧越來越濃。他突然感到很疲累了。再……回去好好陪一陪娜兒，最後的……十天了。

秦綴玉顯得分外冰涼的聲音，就在這時傳來。

“所以”，羅列了一系列不可能的法子，把張傑打擊的幾乎要去自殺的秦綴玉說，“所以分開靈魂是有難度，甚至不可能的……”

張傑低著頭好像沒有聽到，然而他的眼睛黯淡了。

“但是”，秦綴玉轉折到，她的臉上突然閃了一抹笑容出來。“但是我們可以從頭創造一個靈魂出來，想具有什麽樣的記憶，就有什麽樣的記憶，想具有什麽樣的能力，就有什麽樣的能力……只有一點，生死，不完全取決於自己。”

“人造人？”張傑慢慢的，一個字眼一個字眼的讀了出來。

“人造人。”秦綴玉答道。她的臉上有諷刺的笑容，這笑的是自己：“輪回世界裏，怎麽也不能擺脫‘主神’，技能也好，血統也好，都是‘主神’操控下的，索性別耍那些小花招，直接利用那個‘主神’大力推薦的，最簡單的模式，不是正好？”她擡頭看張傑，突然發現自己想漏了一點。從自由自在的人，成為另一個人的從屬，甚至契約這樣的身份，以一個男人的自尊，是否能受得了？

“你……還好吧？”秦綴玉突然覺得有點抱歉。畢竟，再怎麽感同身受，要做出這個決定的，也不是自己。

“當然。”他說，“好的不得了”張傑的面上也出現了那種諷刺的笑容，卻不知道笑得是誰。“你不會覺得我有什麽自尊之類的東西吧？在這個地方，為了活下去，做什麽不可以呢……”他面上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，可秦綴玉覺得，自己的眼淚就要下來了。
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
“只有一點”，張傑的聲音好像恢覆了正常，他擡頭問到，嚴肅地好像在討論學術問題，輕松的好像這個問題與他無關。“你怎麽保證，造出的那個人造人是‘張傑’？”

這個問題秦綴玉之前有準備，她答道：“我有一個免費造人名額，你和我一起去主神那裏，用我的名額造人，記憶從你那裏選擇，到時候你願意保留什麽記憶都可以。或者等造出來你看過，然後再決定。對了”，秦綴玉突然擡頭問：“你是精神力能力者？”

張傑笑得有點尷尬。

秦綴玉不以為意，遞出了另一張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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